2008年3月11日 星期二

纵论:马来西亚政治版块全面盘整[轉載]

执笔/研究员 潘永强

路透社在一篇选前分析中认为,这次马来西亚大选“任何事都可能发生,除了出现新政府”。但3 月8 日投票后,还是引发一场政治大海啸。自1957 年独立以来就长期掌权的执政联盟“国民阵线” (国阵)虽然保住中央政权,但意外失去五个州,面临空前的败选压力。

反对党阵营还成功打破的国会三分之二席次垄断,这一直是执政联盟的心理防线,如今终被击破,这是历届选举所没有的佳绩。马来西亚国会席次为222 席,目前国阵只取得136 席,比原有的199 席大为减少,三个在野政党共取得82 席。由被罢黜的前副首相安华(Anwar Ibrahim)领导的公正党(Keadilan),从上届仅有的一席,“和平崛起”为最大在野党,共取下31 席,以华裔和印度裔为主的民主行动党28 席,伊斯兰党(PAS)23 席。安华被视为反对阵营的共主。由于反对党离执政所需仅差30 个席次(112 席),目前已在酝酿向其它国阵成员党招手。反对党有可能组织大联合政府,取代国阵执政,开创马来西亚建国以来的政治新纪元。

马来西亚是一个多族群与多宗教的国家,但以马来裔和穆斯林的势力为主导。国阵是一个由十四党组成的多党执政联盟,其中居最大支配影响力的是代表马来裔政治利益的巫统。本届大选,选民对巫统的政治霸权表达明确的反弹与不满,让该党遭受重挫,连带也令联盟内其它政绩欠佳的成员党,如代表华裔的马华公会和代表印度裔的印裔国大党,皆受选民唾弃。马来西亚的政治版块已经出现全面的盘整。

国阵的胜选只是惨胜,它事实上已经被打败。大选结果表明,一个新时代来临了。不只华裔和印度裔选民倾力发出求变声浪,马来裔选民也有明显与清楚的转向,无论是投票行为与政治版图已出现巨变。

据初步估计,近7 至8 成的华裔和印度裔投了反对票,而马来选民方面,也出现了15%的转向。在野党从原有的35%马来裔铁票,激增到约50%,足以和巫统分庭抗礼。巫统霸权已进入倒数的垂死前夕,就是马来裔选票转移的直接结果。

执政联盟内的最大政党巫统,在首相阿都拉•巴达威领军下,选战遭受重挫,其政治地位也面临挑战。阿都拉在2004年的选举中,借着新任首相的蜜月效应,取得国会九成的超高得票率,但四年后的今日,却面临近乎崩盘的窘境。

国阵在阿都拉的家乡槟城州(Penang)失去州政权,而在吉打州(Kedah)、雪兰莪州(Selangor)也一夕变天,最新消息则指霹雳州(Perak)也宣告沦陷,在本来就是在野的吉兰丹州(Kelantan),则与执政该州的回教党拉大距离。一连串败讯传来,无疑就是对阿都拉政绩的不信任投票,也是对国阵的政治否决。

总体上,如今国阵势力被迫退到马来半岛南部,但严格而言,国阵的政治基础已经不在马来半岛,而是落在离南中国海另一边的沙巴和砂拉越两州,依靠这两州的支持才能执政。

换言之,国阵当下已失去华裔和印度裔支持,过去一党独大的巫统,既失去农村马来选民,也流失城市马来中产阶层,而且,不管是倾向伊斯兰教义者还是主张世俗政治的马来选民,也同时向巫统发出异议。首相阿都拉在紧接下来的巫统党内派系生态,将面临重重挑战与压力,其最大政敌前首相马哈迪,已高调施压,要他为败选负责。阿都拉极可能提早下台。

国阵的重挫,正是多年来滥权贪污、失政败德、愚弄媒体、操纵族群关系的结果。马来西亚选民如今已经发出历史上最强烈的声音,要求政治改革。国阵常年来只图以发展和金钱来收买选民,但各族公民追求的尊严、平等、公正和权利,却长久受到忽略,国阵和巫统的傲慢终于尝到苦果。各族选民不一定是认同反对党的理念和能力,而是对国阵长期的施政缺失,宣泄不满与抗议。

事实上,当强人马哈迪下台后,阿都拉拥有难得的历史机会,去挽救和修补马来西亚各种政经机制上的崩坏,但他显然错失了绝佳与关键的机遇,反而纵容亲信和党要营私喧嚣,终于为巫统党国体制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。

国阵向去一直依靠族群和宗教政治,分化国民,并视此为竞选获胜的方程式。巫统借优惠马来裔的政经手段,长期取得广大马来农村的支持,加上城市马来新兴阶层,以及作为少数族群的印度裔选民拥护,在过去历届大选无往不利。但近年来,随着治理弊端层出不穷,社会又面对油价上价、百物高涨压力,令马来裔中产阶层也日益不满,而一直备受压抑的印度裔群体还浮现抗议情绪,但国阵低估选情,掉以轻心,在最后一周的竞选期中被反对党造势成功,损失惨重。

本届大选证明,不同族群的选民,第一次整合成功,质疑国阵的治理模式,并对其粗暴和分而治之的种族主义手段发出怒吼。跨越族群的投票行为一旦实现,就成功击垮国阵不败的政治神话,改写一党独大的政治结构。

不过,三个反对党虽然迎面痛击国阵,并有可能扩大战绩,争取其它小党筹组非巫统的大联合政府,但过去三个理念与意识形态不同的反对党,如何进行磨合和协调,则成了未来政局发展的严峻考验。公正党和民主行动党属中间偏左政党,但两党成员结构不同,前者以马来裔为主,后者则以非马来裔居多,另一主要反对党伊斯兰党以建立“伊斯兰国”为职志,虽近年放低此调,但三党的分歧与差异,仍有待整合。

但总而言之,巫统霸权经此一役已被削弱,选后将爆发党内权力斗争,在野阵营则放眼中央政权,短期内政局仍有变数和波动。但各族选民以选票和意志,已成功打破看似牢不可破的僵化结构,令2008 大选成为改写马来西亚民主政治历程的重大篇章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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